莱昂纳德·科恩:我只是一个假装内行的人
Lens按:新任诺贝奖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早年接受《巴黎评论》的采访时,曾透露自己年轻时被莱昂纳德·科恩的音乐所吸引。
他写了一首科恩式的歌曲,开头是:“你是否永不再睁开双眼,在我们生活和嬉闹的海岸”。石黑一雄说科恩音乐中最具吸引力的地方是,你不会知道它是在唱什么,“你拼命去表达自己,但你总是遇到你无法完全理解但必须假装明白的事情”。
也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美国大选在一系列丑闻中陷入最后的僵局,科恩在82岁生日当天(9月21日)录制的专辑You Want It Darker开始发行。
不久,诺贝尔文学奖出人意料地颁给了民谣歌手鲍勃·迪伦,于是有人说,同是音乐诗人的科恩刚发了新歌,什么时候他也能拿次诺奖?
美国大选也有了结果。特朗普即任总统,媒体用一片惊慌和质疑予以回击。《华盛顿邮报》刊发的新口号称“民主在黑暗中死去”。而科恩那首You Want It Darker,成了一首应景的富含隐喻的挽歌。
与这两件富有戏剧性的大事件发生同时,莱昂纳德·科恩的突然离世,多了一分肃静的伤感。尽管他的死亡出于一次意外的摔倒,尽管他在纽约客的专访中声称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If you are the healer I'm broken and lame.
If thine is the glory mine must be the shame.
You want it darker.
Hineni hineni.(希伯来语,意为我就在这)
在歌词中,科恩一如往常地写到上帝、旧爱、黑暗以及死亡。只是他那戒烟之后越发暗哑的声音,似乎更显无力。神秘、不确定的氛围笼住了人的心神,听到这首歌时,如同手心捧着余温尚存的灰烬……
很多时候,你说不清这个永远穿着西装的瘦小男人究竟唱了什么。而他本人也更接近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浪漫人物。比如诚实的“渣男”、迷恋女人的禅者,游吟诗人,灵幻药......
科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只有从他的歌中去寻找。
内心“寒冷又拥挤”
I bite my lip.
I buy what I'm told.
from the latest hit to the wisdom of old.
but I'm always alone and my heart is like ice and it's crowded and cold,
in my secret life.
年轻时,认识科恩的人都说他长得像达斯汀·霍夫曼。而在我们看,有更纯正犹太人长相的科恩,又神似另一个的意大利裔男人阿尔·帕西诺。
在电影《教父》中,阿尔·帕西诺的眼神冷漠而空洞,隐藏了内心所有的情感。科恩的眼神要柔和许多,有着看透虚无的平静。每当看到他的目光,便会想到他在歌中写下的这句话:“在我内心深处,总是寒冷又拥挤。”
怀疑自己的“诚实”
If I have been unkind,
I hope that you can just let it go by.
If I have been untrue,
I hope you know it was never to you.
当科恩手中握着铅笔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下的是小说、诗还是歌词。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诚实。在灌录《电线上的鸟》时,科恩尝试了多种演绎方式,但每次回放都觉得歌声里缺乏诚实。
而在巡演时怯场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他的歌真诚而且私密,科恩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强装真挚地演绎给陌生人。为此,他曾委托朋友制作一张面具,原型是自己毫无表情的脸。他想掩饰自己的敏感,并确保自己的歌曲不被污染。
不过他最终还是雪藏了这个面具,从未在演出时戴过。
渴望成为“完美的男人”
If you want a lover.
I'll do anything you ask me to.
And if you want another kind of love.
I'll wear a mask for you.
爱欲是科恩创作的来源之一。在《我的写作之因》中,他写到:“希望/在你面前/我是七岁时就想成为的/那个完美男人/一个杀手。”他是个体面的浪荡子,在和女性做爱结束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
对于年轻时的自己来说,所做的确实有限。“你能牵女孩儿的手,有时她会让你亲吻,但接下来就是禁忌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小说《钟爱的游戏》中描述“胜利巡游”的场景:
他离开初恋情人的臂弯,得意洋洋地向家走去,一面抱怨临街的居民没从床上爬起来抛掷彩带,欢迎他的凯旋。
一次次在幻觉中沉溺
Don’t stop waiting for a miracle.
Running inside, that's the way to survive.
Don’t stop waiting for a miracle.
Keep the flame alive.
许多人知道科恩是因为这首《天生杀人狂》中的主题曲。“我纯洁的一刻,胜过你邪恶的一生”这句著名的台词,同样适合于科恩。
他的朋友莱顿说“科恩是极少数主动将自己浸泡在致幻剂里的作家之一,不是一次而是多次,然后带着尊严从深渊走回,告诉你他看到了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被一种强烈的紧迫感驱使。当敲下《美丽失落者》的最后一句话:“在走向终点的途中你们将永远怀念我”后,科恩禁食了十天。他在不断涌现的幻觉中疯魔了一周。而这也使他变得纯洁。
此后的某天,一群鹳鸟来到岛上“他们落在所有教堂的屋顶,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飞走”。科恩认为这是好的征兆,才决定动身前往纳什维尔。
“缪斯”总是一位女性
And Jesus was a sailor.
When he walked upon the water.
And he spent a long time watching.
From his lonely wooden tower.
And when he knew for certain.
Only drowning men could see him.
科恩是真挚而冷漠的人,而他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人赋予诗或歌词生命。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缪斯是一位女性。
在冰冷彻骨的蒙特利尔的冬天,爵士酒吧一直是科恩的避难所,前卫舞蹈家苏珊娜是他在这里遇到的朋友。几年后,当他因为创作小说《美丽失落者》患上躁郁症、选择开始歌手生涯时,这首写给苏珊娜的歌词为他在美国赢得了立身之地。
回忆起苏珊娜时,科恩说:“一个叫苏珊娜的老友邀请我去她河畔的居处......尽管歌词中暗示了亲密行为的出现。但整个过程是纯洁的,不参杂一丝杂念。她是朋友之妻,她的待客之道无可挑剔。”
别人眼中的“情圣”
I showed my heart to the doctor.
He said I'd just have to quit.
Then he wrote himself a prescription.
And your name was mentioned in it.
Then he locked himself in a library shelf.
在人们眼中,科恩总是一副情圣的样貌。比如坐禅时,他会逐个回忆昔日的女人,“我不由地想,如果我们没分手,会是怎样?会把注意力集中到某个女人身上,然后开始设想四十种和她最可能发生的剧情”。
面对自己的“失恋”也会抱着一种睿智的态度打趣:我已颜面扫地/我在一个女人脚下爬行/她丝毫不会所动/我看上去不到五十二岁/但是五十二岁就是五十二岁/我甚至不是禅师了(《我的颜面》)。
然而在1967年的“爱之夏”,科恩住在廉价旅馆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一有麻烦就逃之夭夭,可以在在歌词里隐射一次著名的口 交。但科恩依旧是痛苦的——他因“没名气、没才华、没身高、年纪大”等理由被德国歌手妮可拒绝。
为了唤起妮可的爱,科恩点燃了从巫术店买的绿色蜡烛,施展黑魔法。同时,写下了这首歌。
创造力来自荒芜
Was how to shoot somebody who out drew yaAnd it’
s not a cry that you hear at night
It's not somebody who's seen the light
It's a cold and it's a broken Hallelujah
科恩是名虔诚的犹太教信徒,他认为上帝从混沌和荒芜中创造了宇宙的秩序,所以混沌和荒芜可被认为是所有创造力的DNA。1984年,科恩的第十本著作《宽恕之书》出版,封面上是科恩设计的图案:两颗心缠绕在一起,外观像是六芒星。
虽然曾跟随日本禅宗和尚杏山修行五年,但他不会改变自己的信仰。他坚信,自己的宗教很完美,拥有“神秘、宿命、危险、悲伤的品质”,对鲍勃·迪伦改信基督教的行为十分困惑。
这首《哈利路亚》在几十年间被翻唱了无数版本,成为基督世界和世俗世界通用的、最简单而深刻的赞美诗。
用“玩笑”对待衰老
The ponies run,the girls are young,
The odds are there to beat.
You win a while, and then it’s done...
Your little winning streak.
结束禅宗修行时,科恩在留给杏山的致歉字条中写到:“很抱歉,我暂且不能服侍您了。我认识了某个女人……无用的自闲顿首。”
他已经上了年纪,更加智慧而谨慎,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掌握自己的心。但在面对爱情时,他仍然是脆弱的。65岁时,他开口向小25岁的女友求婚。75岁时,他仍在与自己合作演唱的歌手恋爱。
时间好像在他身上不起作用,只有一贯讲起的玩笑变得更优雅了。他在诗中写到“我那情圣的名声/是个笑话/我只能苦笑着/挨过一万个孤独的夜”。
今年11月7日,是莱昂纳多·科恩去世一周年。
在他的故乡蒙特利尔,由蒙特利尔现代艺术博物馆主办,来自10个不同国家的艺术家、电影人和音乐家们将合力完成一场纪念科恩的艺术展览。
涂鸦艺术家Kevin Led在一座九层楼高建筑上绘制了科恩的头像。
蒙特利尔电影制片人卡拉·布莱克(Kara Blake)录制的纪录片“The Offerings”。(向左滑动👈观看)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s1325h6pyk2&width=500&height=375&auto=0点击观看视频
美国观念艺术家珍妮·霍尔泽(Jenny Holzer)将科恩的歌词用灯光打在蒙特利尔码头的五号货仓上。码头是科恩少年时常去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酒吧对外宣称下午3点关门,但针对内行人的‘正式演出’4点才开始”。(更多内容可见 Lens 出版的《视觉012: 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迫不可》)
展览信息:
Leonard Cohen – Une brèche en toute chose / A Crack in Everything
时间:2017.11.11—2018.9.4
地点:蒙特利尔现代艺术博物馆
根据策展人介绍,这次科恩的展览同时是蒙特利尔375周年纪念活动的一部分。展览既是对科恩作品的回顾,他在50年间创作的的作品、录音和绘画将被展出。同时,它还将展示科恩对视觉艺术、虚拟现实、音乐和写作各个方面的影响。
不仅在蒙特利尔,有太多诗人、艺术家和热爱生活的人们在科恩身上获得灵感。
在此,我们无法用一些捡拾的碎片拼凑他的灵魂,只能用他著名的诗句(同时也是这次展览的名称)缅怀他: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之来处”。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m0379zsx6t4&width=500&height=375&auto=0
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参考资料:
http://macm.org/en/exhibitions/leonard-cohen/
整理编辑:Zed
▼ 点击观看“重逢岛”原创视频 ▼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q0555xo2vsh&width=500&height=375&auto=0
点击“阅读原文”直达微店购买《视觉012: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迫不可》